【蔑天骸×凛雪鸦】飞鸟集·断章·四
“此生唯一败绩，再无翻盘机会”……简直萌炸了！！！！QAQ
所谓偷心之术……
不对，所谓偷走霸者的骄傲这件事，说起来像是天方夜谭，做起来也是费心费力。打听目标的喜好，了解他的实力，掌握偷窃的关键，然后才是制定整个计划。这一步步经营下来，少说十天八天，多则三五个月，需要花费的心思可想而知。
这种事，掠风窃尘是行家里手，处理起各种细节更是面面俱到，有时为了能尽善尽美，几乎是废寝忘食。为这一乐，他当过商贾、扮过纨绔、做过浪人、进过梨园，凡此种种，不一而足。蔑天骸对此虽未必乐见，但也不会横加干涉，若他有需，甚至能施以援手。左右这人都是他用此法留下的，更不说凛雪鸦闲时还能陪他练剑试招，哪怕是投桃报李，也是应当的。
只是，情理上该当如此，但魔主大人心底到底是什么心思，旁人也难以揣度。唯一能知道真相的，也只有每每满载而归之后就被狠狠讨要一番利息的盗贼先生了。
许是惊险刺激的日子过得太久了，近些年的凛雪鸦不知不觉变得安分许多。除了每隔三年五载就要找个大乐子，多数时候最多拿归离城里的亡灵们解解闷。归离城里的大多数亡灵，即便不是大奸大恶，也绝非良善之辈。在森罗枯骨的管理之下，只要不做得太过出格，大家都是有着极大的自由的。但若是不小心被名震三界的盗贼看上了，那也只有做好以身饲虎的觉悟了。
不过，想要在归离城过日子，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玄鬼宗走一遍明面，见一见魔主。
蔑天骸此刻就正在走这个场面活儿。归离城每月都能有三五十的恶鬼报道，蔑天骸不耐烦每日对着他们，索性就定在每月初一，花上个把时辰将这些恶鬼都打发了。他在堂上正襟危坐，一双眸子不怒自威，轻易震得堂下新来的恶鬼瑟瑟发抖，三抖两颤之后就心甘情愿地臣服了。
“出去吧。”他眼里虽是看着堂下，心里却记挂着身后屏风内的情况，匆匆瞥了一眼就让侍卫将他带下去，指望着早些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打发走。
说起来，玄鬼宗大殿之上本是没有屏风的，今日平白在堂上的宝座之后立了一扇，却是蔑天骸的意思。那屏面长一丈，高六尺，上面绘了雄山丽水，气势巍峨，倒是与他魔主的身份相衬。况且那笔锋遒劲，潇洒俊逸，是凛雪鸦的精心之作，就更让森罗枯骨满意了。往日这东西都摆在他的书房里，今早特意让人挪了过来，正是因为这屏风之后又摆了张美人榻，榻上用白色绒毯铺了厚厚一层，睡着昨夜才回来的掠风窃尘。
睡在玄鬼宗大殿之上，如此有失仪态的事，凛雪鸦本是不愿做的。偌大一个玄鬼宗，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，却偏偏要在这大堂之上梦会周公，也是因为拗不过蔑天骸。他前些日子为了拿下一个目标，往外一跑就是三个多月，昨夜回来后看着蔑天骸那张脸，莫名就有些心虚，也就对他的要求听之任之了。
屏风遮挡之下，他也看不清大殿内的情况，唯一能看到的，只有蔑天骸宽阔的背影。望着那已经分外熟悉的轮廓，他一时间有些恍惚。费尽心思想要偷走他的骄傲仿佛还是昨天的事，眨眼间他们就已经携手度过了百年光阴。这个三界内最难攀折傲骨的男人，反过来将掠风窃尘一点一点拢在了掌心里。
回首那些往事，凛雪鸦很快睡意全无。忆起当年的功亏一篑，他依然有些耿耿于怀。他生前身后偷取过无数枭雄恶霸的骄傲，唯独那个男人，是他数百年来唯一的败绩。
再试一次？
这危险的念头一旦滋生，就再难打消。
于是，在玄鬼宗呆了百多年的鬼仆们，头一回见到两位主人足足有多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形影不离。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，凛雪鸦却是一无所获。倒不是说他意欲折杀蔑天骸的骄傲，只是左看右看，发现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已经毫无破绽，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。
当局者迷。
既然南墙难跃，倒不如再往北路而行，凛雪鸦决定换个法子再试上一试。他一边沿着黄泉路逆行，一边暗自沉思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鬼门关前。往常只进不出的鬼门此刻正洞开着，有亡者成群结队地从门中走过，返回人间。
凛雪鸦愣了一愣，好一会儿才想起，这几日正是盂兰盆节，未曾进入轮回的亡灵们可回去探望人间亲故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白发的公子恍然一笑，多日的迷障终于破开，心头一片清明。他心情甚好，便也随着大流走向鬼门，打算借此机会往人间一游。只是他还未踏过界限，就有小鬼唤住了他。
“大人……”虎背熊腰的鬼役欲言又止，似是对他有几分忌惮。凛雪鸦不明所以，回过眼望向他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不……”那小鬼又连忙摇了摇头，老实地叮嘱他，“日出之前，鬼门将会关闭，请勿错过时辰。”
“多谢。”随口道了句谢，凛雪鸦越过了鬼门。过了鬼门，眼前大道一分为九，每一条都通往不同的地界。他左右分辨了一下，最后挑了正中一条继续前行。
这一条路倒是热闹，不仅亡灵最多，路边明明灭灭的火光也甚多，而行至最后，却是来到了一处故地。掠风窃尘离开人世近百年，已经不知如今是哪朝哪代了，但眼前的皇城却与记忆中的并无太多差别。
宽阔的道路，高耸的宫墙，平素行人如织，而今百鬼夜行。他坐在高高的宫墙上，眺望着中天明月，想起那一日也是这般皓月当空，他们初次相见，虽然蔑天骸问起的时候，他从来都不承认。冥界是看不到日升月落的，也没有繁星灿烂、银河浩渺，但那道伟岸身影无论是披着血光，还是披着月色，缓步行来的模样却是一样的。凛雪鸦忽然觉得，自己并不是那么想要捉弄到这个男人了。
“抓到你了。”
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刻，被蔑天骸抓住手腕的刹那，白鸦却是粲然一笑。
“上一次，也是在这里被你抓住了。”
“啊。”森罗枯骨瞥了他一眼，语气已经十分平淡，“你终于承认了。”
“为什么会察觉到我有问题？”对于这件事，他始终不解，尤其是三番五次被抓了个正着之后。但蔑天骸的回答却十分简单：“直觉。”
直觉……那就直觉吧。反正事到如今，他也无所谓被这个男人抓到几次。自暴自弃的盗贼飞下高墙，招呼着魔主与他一同去重游京都。
“明年的盂兰盆节，一起回去七罪塔看看吧。”这数百年光阴之后，还能为他们留存的，大约也只剩下人魔两境相交的魔脊山了。
“好。”蔑天骸对于这些琐事并不在意，但既然是由他发出的邀请，魔主自然不吝奉陪。
中元的月色虽是孤冷，但于他们而言正是恰好。两道身影踏着满地银白渐行渐远，最后融成一体，消失在夜色深处。